【文：林波Limbo 编：774】

还记得《刺客信条 英灵殿》中颇具特色的小游戏“斗句”（Flyting）吗？在每一场斗句对决中，主角艾沃尔需要在规定时间内快速选择符合节奏和韵律的语句来羞辱对方，用嘴臭的方式击败对手，获得胜利。

这个看起来不太真实、更像是说唱Battle 擂台“对王之王”的行为，的确是真实的古代北欧口头社会中十分盛行的活动。要介绍斗句，就要先从古北欧的社会形态说起。

(资料图片)

与《英灵殿》四处可见的纸条信件不同，古代北欧还处在口述传统时期，传说和大事件往往更多通过口头传递，“如何说得好听”是一项重要的技艺。毕竟在快进到（传统印象中）两位北欧战士砍碎盾牌和颅骨的暴力场面之前，如果某人在庭会上更能通过言语证明自己战功赫赫、智勇过人，同时将敌手贬得一文不值，则更可能获得国王/首领的支持。

《发现之旅》的主角“银舌”索尔斯泰因就要通过斗句证明是对方污蔑自己，以保全自己的名声清白。

在古代北欧人心目中，口头决斗能赢得不亚于武力决斗的荣誉，必须严肃以待。艾沃尔赢得斗句后会获得“魅力值”，高魅力值能在一些游戏支线选项中避免动武或掏钱，可以认为艾沃尔也是在斗句中不断积攒了社会地位。

游戏中使用从古英语演变的Flyting 一词，在古北欧传统中还可以根据情景分为两种形式：“吹嘘较劲Mannjafnaðr”和“侮辱吵骂Senna”。Mannjafnaðr 由“男人 Mann”+“比较 Jafna” 组成，顾名思义，决斗双方轮流吹嘘自己的功绩和优点作为斗句词、同时不忘贬低对方；另外一层含义是，考虑到时代局限，斗句仅在男性之间发生，决斗制胜要点通常是“谁更符合男子气概”。

一场父慈子孝的说唱对决

当然，人类英雄热衷吹嘘自捧，北欧诸神自然也不例外！还记得艾沃尔在梦中化为奥丁来到阿斯嘉德，并在一处山崖上与河对岸的亲儿子索尔展开斗句的那一幕吗？那实际上是埃达诗歌《哈尔巴德之歌》记载的一则神话名场面：

雷神索尔在要渡海回家时遇上了自称“灰胡子（即哈尔巴德）”的老船夫，他全然不知这位船夫实际上是由自己的父亲、众神之父奥丁假扮。于是趾高气扬地以雷神之名招呼他载自己到对岸，谁知灰胡子不为所动，反将索尔讥讽一番。也许是有意设计两位神明之间隔着海水，索尔无法依靠武力砸烂船夫的天灵盖，二位只好剑拔弩张地开始“天上八英里”。

在展现攻击性这点，诸神的抽象程度可不比互联网时代的各位逊色，只听撑渡船老人（奥丁假扮）说道：

“你早上做了桩大事情，吃顿早饭也自吹自擂。

可怜你不知道后来事，你的亲人在家哭号啕。

据我所知你刚踏出门，你母亲已奔赴黄泉路。”

索尔说道：

“你莫信口雌黄瞎胡说，若说我母亲眼下亡故，岂非滑稽人人笑掉牙。”

简单的嘴臭，极致的享受。性情暴躁的雷神索尔可绝对忍不了这种羞辱，但难受的是，困于峡湾相隔，他没法跑到对岸和老船夫真人快打，但嘴上气势不能输，便进入了两方竞相自夸的环节。

《刺客信条 英灵殿》中的索尔

知子莫如父，假扮船夫的奥丁有意无意提到了“索尔与赫朗格尼尔的大战”，这下就打开了索尔的话匣子：

“你欲与我论英雄，我曾诛杀赫朗格尼尔，傲慢无知的巨人，有颗石头做的脑壳。”

索尔总是吹嘘他击败巨人族如何英勇，奥丁则回敬以索尔的吃瘪过往，这便牵扯出好几桩索尔与巨人的纠葛，比如12世纪的冰岛历史学家和作家斯诺里·斯图鲁松在《散文埃达》中补上了索尔大战赫朗格尼尔的细节：

巨人赫朗格尼尔天生少了头和心脏，巨人们给他换上了石制的脑袋和母马的心，虽然能跑能跳，想法却比较抽象，跑到阿斯嘉特大殿里喊要把神族三光这点属实有点迷惑行为了。索尔与赫朗格尼尔即刻发起决斗，激战中，索尔一锤砸碎赫朗格尼尔的燧石武器将其打倒。但燧石碎片扎进了他的额头上，还被巨人硕大的双腿给牢牢压住，直到索尔才三岁大的儿子曼尼掀开了巨人的尸身。

长大后的曼尼在《战神》（2018）中登场，并成为了奎托斯父子的手下败将

索尔只得请女占卜者葛洛娅为他念咒清除头顶的碎片，但索尔却突然在她面前提起“把葛洛娅的丈夫奥尔凡迪尔冻伤的脚趾头扔到天上，化为星辰”一事，气得葛洛娅激动得话都不会说了，燧石碎片就永远地留在了索尔的头上。

索尔的脑袋大概就变成了这样……

想起这件事情后，索尔自然没有放过炫耀“手可放星辰”的机会，他抛出一个相近的故事来挑衅灰胡子：

“我杀死夏基，那凶恶的巨人，将他的眼睛扔上蓝天、化为星座。我立下如此功绩，世人都将瞻仰。这时你又在干嘛呢，灰胡子？”

斯诺里补充了“夏基与青春苹果”的故事：巨人夏基是丝卡蒂的父亲，他一度变为鹰形偷走了伊登的青春苹果，让众神陷入衰老，最后他被诱入在阿斯嘉特城墙内被烧死。后续导致丝卡蒂上门为父索命，众神做局，最终让丝卡蒂与华纳海神尼约德联姻和平落幕，只是和平来得多少有点痛：为了逗笑丝卡蒂，让她放下仇恨，洛基与一头山羊进行蛋蛋拔河（字面意思），直到丝卡蒂绷不住为止。嘶……

听起来真的很痛

灰胡子（奥丁）听了表示：就这？随即翻出索尔的黑历史反击：

“你钻进巨人手套里可没你吹的厉害，不像堂堂雷神更像个懦夫；

当时你恐怕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生怕把巨人吵醒吧。”

这可是难得索尔在巨人身上吃瘪的一个故事——索尔、侍从提亚尔菲以及洛基驾车出游，在野外一处房屋里过夜时，四周突然地动天摇，索尔如临大敌，拿起锤子戒备了一整夜，第二天他们才发现，所谓小屋原来是巨人斯克里米尔的巨大手套，他睡觉时打呼噜引发了地震。

在这个名为《索尔的外域奇旅》的故事里，索尔几乎被外域巨人碾压：

斯克里米尔与他们结伴上路，巨人背上了所有干粮，索尔想趁巨人打盹时吃顿饭，却发现自己无力打开巨人的包裹。他当即怀恨在心，三次挥起锤子冲斯克里米尔头上全力一击，但巨人醒来只是挠了挠后脑勺，说：“有树叶和橡果砸到脸上了。”

（《外域奇旅》中，巨人的能力和体型都与神族差距悬殊）

第二天，斯克里米尔带他们来到“外域”的城塞，城塞首领巨人与洛基同名，他被称为“外域洛基”。外域洛基热情地接待了索尔一众，同时邀请他们参与娱乐竞赛。侍从提亚尔菲自告奋勇提出跑步竞速，洛基参加大胃王速通比赛，索尔则三次应战，分别是他最擅长的拼酒、角力和摔跤——外域城塞的居民还都纷纷不屑与索尔比试摔跤，“和这种弱鸡比拼简直丢人”，外域洛基只好叫来自己的老乳娘和索尔较量。

结果众神一败涂地：提亚尔菲屡战屡败不说，洛基的对手把餐具都吃下去了。要求喝完三大杯酒的比赛，索尔三大口连一个角杯都喝不下去；和一只猫角力，索尔用尽全力只能抬起一只喵爪；最后还被老乳母一套带走，把索尔压得单膝跪地站不起来。

输完猫猫输老奶奶，脸都不要了！

就在索尔一众疯狂怀疑神生之际，外域洛基突然道出实情：原来是他假扮了斯克里米尔，用魔法绳系上了干粮包，打盹的时候提前防备一手，挪来一座山盖在头上抵抗索尔三次锤击。

之后在外域城塞，他们也打开了北欧版“风灵月影”：参加跑步竞速的是“思维”，大胃王是“火焰”；索尔面前的角杯装着整个海洋，索尔当然喝不干，可也让海平面降低了一层，从此世界上有了潮汐！猫猫其实是耶梦加得变形，而老奶奶的真身叫“暮年”，再强大的神也会被时光压倒。

被如此戏弄的索尔当然气急败坏，但当他想要给外域洛基上一套 full-combo 的时候，整个外域城塞顷刻消失无踪，他们只见那座被挪来的小山——已经被砸出三个巨大的方形陷坑。

纵有山崩地裂之力也没法否认，这一趟“巨人屠夫”索尔被巨人耍得团团转，这件事可能是神族公认最大黑历史，而每当提及这桩黑历史，索尔都会遭不住破大防。

因此当灰胡子说完后，索尔就巴不得跳到峡湾对面去给船夫一顿锤，不过老船夫占据地利，索尔也无可奈何。

至于为什么“每次打巨人都有你”，索尔很自然地给出了理由：他去东边征讨巨人，免得他们生下过多后代、将米德加尔特毁坏到无法居住的地步。这也似乎隐喻着，索尔与巨人的永恒厮杀，被视为“秩序化身与混沌力量对抗”，对于相信北欧神话的古代北欧人来说，自然世界深不可测，厄运、病痛和神秘力量都是巨人带来的，诸神尤其是索尔保护着他们的秩序家园，得以在混沌中立足。

在与奎托斯正面对决前，索尔也在《战神》的九界中留下了“巨人杀手”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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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神黄昏竟始于洛基的“招供式说唱”？